赌徒的金钱骗局和乌托邦式的幻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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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位43岁、相貌平平的民宿老板涉嫌集资诈骗、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等罪。截至6月6日上午，全国共有462名受害者向警方报案，实际损失金额高达4833万。

逃亡前一天，朱春荣还在和股东签合同，骗走了他最后几万块钱，并带他去了泰国的一家赌场。结果，他“打了两次，又输了”。签证到期后，他前往越南胡志明市，途中潜逃，直至5月初被捕。

这场历时两年的连环骗局从2022年初一直持续到2024年初，有着近年来热门诈骗电影中常见的好奇元素：突然消失的男人、身份不明的女人、精心制造的幻象、吞噬的贪婪一切。

但诈骗地点并非在东南亚，而是在浪漫的大理——，一个由无数浪漫叙事塑造的乌托邦，也是后疫情时代都市上班族心向往之的地方。

浪漫与诈骗看似截然分开，其实却是最相容的。

《杀猪盘》

古城安静的小巷深处，突然响起了挖掘机的轰鸣声。木子镇客栈的两扇木门敞开着。砖块、床垫和厕所散落在地板上。黑色的沙石从天而降，空气中弥漫着厚厚的灰尘。一位戴着厚厚口罩的建筑工人表示，这里的拆除很快就会完成。

6月2日，在至今仍保存完好的民宿前台，仍能看到前任老板经营的残留痕迹。一块小黑板上挂着推荐的旅游路线，木柜上放着一排过往的荣誉：互联网金牌店长认证、优质移动互联网营销酒店，证书上写着“入驻的木子”在大理，你获得了‘第二届云南生活短视频大赛’三等奖。”

木子正在民宿给客人泡茶，手机被股东“爆炸”。她立即回到家，搜遍了每个房间，但没有发现丈夫的踪迹。

朱春荣看上去走得很匆忙，拖着一个中型行李箱、四件衣服、一盒隐形眼镜和护照。木子在床边翻找着，想知道丈夫有没有给她留下什么东西，但是什么也没有，她就崩溃了。

与朱春荣一起消失的，是股东的股息和投资本金。朱春荣已经欠费一个多月了。他用了各种借口，包括“父亲得了癌症，急需用钱”、“快过年了，银行暂停处理”等。 “公务”、“逃避个人所得税”、“涉嫌挪用资金”等等。

股东们急于找到朱春荣与他对峙。一行人飞到了大理，走进了他曾经募集股份的另一家客栈。结果他们才知道，这家客栈根本不是他名下的。几位宁波股东赶到他的农村老家，惊奇地发现他的父亲根本没有得癌症。一些股东还从木子处了解到，财务数据也是虚构的。

“杀猪盘”三个字立刻浮现在大家的脑海中。短短半天时间，受害者人数从十几人增加到数百人，他们从全国各地报警。

立案后，大理警方立即追查朱春荣的下落。乘车信息显示，他先去了广州，然后购买了去昆明的火车票。警察到昆明看守，但没有抓到。他的行程中出现了多张机票，其中一张飞往西双版纳。这个“碍眼”帮他迷惑了警方的侦查视线。最终，他成功的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。

拆迁中的木子小镇民宿

朱春荣找不到了，他的怒火向着留下的妻子燃烧。

损失39.8万元的文君在事发第二天赶到民宿，发现所有房间都已经变得一片狼藉。木子坐在楼下的一张白色桌子旁，戴着黑色的帽子和黑色的面具。被追债的股东被手机摄像头包围。

文君在现场听说，朱春荣失联当天，前五名索债股东抢走了木子的珠宝，并逼迫她向各网贷平台借了18万元。每人获得3.6万元。退出受害群体。有股东开走了朱春荣的“传祺”车，并带走了他茶店里剩余的茶叶。

接下来两天，陆续赶到的股东担心木子逃跑，拿走了她的身份证和护照，轮流“守护”着她。木子过着正常的生活，吃饭的时候都会叫外卖。文君觉得自己“异常平静”。

3月12日晚，木子正在给儿子洗澡，文君守在门口。她听到屋里传来一个孩子的疑问：“妈妈，爸爸在哪儿？”

“死的。”木子回答道。

“死了是什么意思？”

“如果你死了，你就永远不会回来了。”木子的语气由愤怒转为平静。

乌托邦和浪漫的爱情

一位正在读大学的柳州女孩在贴吧上看到了这个故事，产生了强烈的共鸣。她与当时相差七八岁的男友相爱，担心父母不赞成她。 “我觉得她好勇敢，爱情不分年龄。” ，他们不给自己设限，他们的爱情很美好。”毕业后，女孩前往大理，住进了木子镇的一家招待所，后来成为了投资股东。

“我相信爱情源于木子小镇。” “在大理，接吻不需要理由。”

那是一个鼓励“勇敢的爱情”的时代。 2014年，公路电影《心花路放》播出。流行于大街小巷、苍山洱海。这场浪漫的邂逅让无数文艺青年着迷。电影掀起“逃离北上广，一路西行大理”的时代热潮。

一位在大理生活了十几年的民宿老板亲眼目睹，电影播出后，大理的民宿数量明显增加。几乎每天都爆满，一张沙发就三四百块钱。木子小镇于2015年圣诞节开业，也是那批旅游红利的受益者。朱春荣和木子的爱情故事深受嘉宾们的喜爱。他们还在民宿里设计了情侣留言墙。电影中的男女主角是在类似的留言墙前相遇的。

2017年拍摄的一张照片中，朱春荣留着平头，穿着白色毛衣，坐在民宿楼下的茶几旁。他面带微笑，端着一只白皙的杯子，将茶汤倒入茶海中，背后是一个占据一堵墙的红木柜子。

朱春荣总是请客人来喝茶，席间他会讲起自己的过去。他说，他是浙江宁波人，毕业于成都中医药大学，在机构医院工作。厌倦了朝九晚五的生活后，他辞去了工作，成为了一名背包客，足迹遍布中国20个省份、180多个地方。该市还乘坐318川藏线经拉萨到达尼泊尔，行程5000多公里。遇见木子后，两人一起上路，去了丽江、香格里拉、稻城亚丁，最后定居大理。他们一直都是租房子的，朱春荣的话中流露出他对于买房的不屑。

所以，嘉宾们对他的印象是，——不随波逐流，喜欢自由自在、无拘无束的生活。一位顾客很欣赏他，并用大兵在文章中的话称赞他的生活方式，“他可以朝九晚五工作，还可以环游世界。”

朱春荣的厨艺非常好。客人付20元就可以吃到他的“私人厨师”的菜。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组织一场狼人杀游戏，志愿者、客人和其他客栈老板都参与其中。嘉宾们跟随他自驾游览了沙溪古镇、诺邓古镇、茶山、腾冲等地。这些都是当时尚未开发的利基航线。

与客人建立信任后，朱春荣自然会说起“众筹民宿”来招商。他向客人展示了自己的简历，体验过200多家青年旅舍。 2013年，他在苏州开设了第一家青年旅舍。他还在一家台湾民宿当了一个月的志愿者。回国后，他在厦门经营一家青年旅舍。

他对这个行业“很熟悉”，也不止一次提到过“开100家民宿”的目标。很多年轻人都很羡慕他的生活态度。在践行理想主义的同时，他也拥有成功的民宿生意，并心甘情愿地加入他的阵营。于是，在一批嘉宾的投资支持下，朱春荣于2017年创办了木子镇二号院，并于2019年底发布了木子镇七号院招股说明书。

在投资初期，他从未向股东承诺过高额回报。至少在疫情之前，他保持着一个有感情的民宿老板的形象。

财富的幻觉

变化发生在疫情发生的第三年。

当时，大理的民宿业受到了重创。与朱春荣相识十几年的民宿老板刘洋，几个月的时间就损失了一两百万。一些民宿业主干脆关门回乡，留下杂草丛生的客栈。再也没有回来。刘洋和朱春荣最了解对方的生意情况，“不可能赚钱”。

“我绝对不会给股东钱，因为我输得像条狗，还得到处借钱。”刘阳说道。

朱春荣却反其道而行之。 2022年至2023年下半年，将按时、大量向木子小镇股东派发股息。

在此期间，朱春荣的行为开始违背常理。他极力打造“不亏损”的对外形象，同时宣传扩建新店的计划。

2022年3月22日，他向成都股东介绍，将在舟山开设第八家分公司。在他的设想中，这是一家集餐饮、住宿、旅游产品于一体的民宿。朱春荣称之为民宿2.0版。就在三天前，长沙股东收到木子微信通知，木子小镇第十家店已确定，将选址宁波四明山。

2022年12月18日，昆明股东收到消息，位于木子镇的大理西苑精品民宿即将开业试营业。朱春荣依靠这些“新店”出售自己的“房股”，即各客栈按照房间数量分割股份，吸收资金。

这种违反经济规律的操作，“吓跑”了真正懂商业逻辑的股东，却为朱春荣筛选出了一批更为忠实的粉丝。 —— 一群没有金融知识储备却陷入经济焦虑的人。他们急需一位“商神”带领他走上致富之路。

朱春荣伪造利润表（图片来源：受访者）

四川姑娘邓佳就是其中之一。 2019年12月，她被诊断出患有中期乳腺癌，并在三周内接受了三次手术。就在她出院的前一天，武汉封城，她回到农村老家休息。后来全国封锁，形势严峻。邓佳被村里特意释放，只身前往成都接受化疗、放疗。她请了九个月的病假，期间只拿到了工资的60%。

虽然身体状况日渐稳定，但癌症就像一颗定时炸弹，随时可能复发，邓佳年收入10万元左右也无法与之抗衡。她也无法依靠她的家人。她上大学时，父亲在外打工时意外去世，母亲独自务农谋生，无法提供经济支持。

“我很嫉妒。”邓稼给朱春荣发信息。

朱春荣立即向她介绍，大哥是木子镇的创始人之一。他投资“原始股”，享受木子镇所有门店15%的收入。这一次，他一次性收到了20万元左右。

看到邓佳的兴趣，朱春荣开始推销“原始股”。在他的故事中，原来的股东原本只有十个席位，而现在正好空缺了一个位置。条件是他们每次需要投资5股，总计11万股。他强调“保证15%的回报率”——，“就是说，如果我们365天每天不做生意，每年年底你就可以坐下来拿钱。股息是最低的16500元。”

听到资金有保障，邓佳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，“这太好了，就算以后身体出了问题，我也能救自己。”

朱春荣顺势加大投资力度，“随时可以提取本金，第二天就可以提取股息，比放在银行定投划算多了。”他还故意夸大了原始股票的受欢迎程度，“我们所有的股东都希望这两年基金股票损失惨重。”

当时，邓佳正好拿到了20万元的疾病保险赔偿金。与朱春荣聊了15分钟后，她决定投资11万元入股。她认为这些钱不够买房子，而且放到她手里也不会增值。最好投资它。让钱生钱。

朱春荣说服股东买股的聊天记录（来源：受访者）

和邓佳一样，其他客人离开大理后也面临着不同程度的经济压力。昆明一名30岁出头的女孩怀孕后辞去了工作，担心孩子的纸尿裤和奶粉；山东、广东的几位全职妈妈每天都在孩子和丈夫身边度过，她们的劳动价值得不到认可。对于他们来说，金钱就意味着家庭的声音。

疫情的到来，加速了人们各方面的经济焦虑。北京的两个年轻人，一个在互联网行业工作，另一个是体制内的老师。失业、裁员的消息不断在他们身边传来。就连国企、公务员也在降薪。他们担心有一天会突然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。我也想尝试一下理财，早点为自己的余生做好规划。

人生的出口似乎都指向金钱，而朱春荣此时的高回报正是他想要的。某股东出资6万元入股3股，首月获股息2200元。 “利润和高利贷差不多。”

当时的虚拟利润进一步证明了他的实力。 ——名股东收到的季报显示，在疫情最严重的时期，木子小镇依然盈利：2022年7月至9月，四家门店合计盈利接近14万。 2023年10月至2023年12月，四家门店合计利润超过9万。在经济不景气的时代，他的生意在财务报表上持续上升。

外面的环境惨不忍睹，裁员、断供、雷雨接连发生。朱春荣组织的小世界是和平的、稳定的、有利可图的。虽然不可思议，但也极具吸引力。越来越多的普通老百姓正在走进朱春荣搭建的庇护所，在那里幻想财富，憧憬未来，享受片刻的安宁。

面具背后

今年过年前，民宿老板刘洋听说朱春荣向股东宣布，年底将派发大量股息。刘洋的第一反应就是可能出事了。

“我们为什么要提高股东的期望？”采访中，刘洋睁大了眼睛，微卷的棕色刘海被汗水浸湿，贴在额头上，极力表现出他的不解。

他展现了民宿老板正常的谈话技巧。如果你有钱，你应该说：“今年你有一点钱，但期望不理想，明年可能不够。”或者“你现在有了一点钱，但谁知道明年呢？”如果活不下去怎么办？ “我们必须哄股东降低期望，‘我们保留10万到20万，或者30万到50万。’”

除非你真的赚到了三千万，否则你就有底气说出朱春荣的话。刘洋提出了这个假设，但随即又否定了，因为大理民宿不可能赚那么多。采访中，一名侦查经济犯罪的民警还表示，大理的一家客栈一年收入最高可达20万元。

刘洋还从内部人士的角度向朱春荣介绍了完全相反的经营理念：——不是为了跟股东赚钱，而是赚得越多，就越想清理股东，“我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，那么股东呢？”他也没有做，我为什么要和他分享呢？”

他摊开双手，耸了耸肩，直接戳破了朱春荣制造的梦幻泡泡，“没办法，这就是人性。”

然而，学识渊博的刘洋却被朱春荣挡在了“发行股票大生意”之外。朱春荣很小心。他似乎提前预料到大理民宿的老板知道后会泄露这个秘密，所以他一直保密。

如果你反复翻阅朱春荣与股东的聊天记录，一个充满活力的“时间管理大师”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。

股东有五百多人，他和其中大部分人的聊天记录至少有上千条。他不厌其烦地回答问题，流利地编造各种词语，有时还提供情感价值。几乎每隔几天，我就会像完成作业一样发出私人招股说明书信息。有时早上、中午和晚上会发出三条消息。有些消息会在凌晨两点、三点、五点发出，甚至在节假日也是如此。

“这让你感觉很多人都在考虑这个份额，如果你不采取行动，别人就会抢走，你就会失去机会。”一位股东后来回忆说，他是故意制造一种竞争意识。

木子镇的客人还举了一个常见的例子来说明他的健谈和深思熟虑。 —— 每次玩狼人杀他都是赢家。他能用语言技巧成功隐藏自己的狼人身份，将自己伪装成“预言家”。家”，在场的大部分人都会被他欺骗。受害人认为这是“说谎的天赋”。

除了扮演商业强人的角色外，他也不忘记利用自己的婚姻关系向外界塑造“好丈夫”的形象。在他展示的夫妻日常中，木子凌晨3点30分在茶店工作完毕，给他发信息抱怨，“从来没有感觉这么累过”。她先是称赞了朱春荣的业务表现，但随即就转移了话题：“你是不是感觉我们的生活开始有点铜味了？我很讨厌这种感觉。”

事件发生后，不少股东认为这些聊天记录“极其虚假”。但当时朱春荣赢得了一些女性的认可。北京一位女老师特意保存了截图，并将其视为夫妻间“非暴力沟通”的典型。

人性的弱点

朱春荣不仅是一位小说大师，也是一位理解人性的专家。他的诈骗“剧本”自始至终都利用了人们对金钱的贪婪，并以此为核心，编造出大量的商业概念，将真正的目的隐藏在其中，层层包裹起来，跟随诱惑。

2023年11月20日，柳州股东潘琪收到群发短信，称有注明“xx公安局”的股东撤股。朱春荣正在寻找下一任接班人，条件是年底能获得免费分红。勾引大家，“如果免费两个月的话，今年至少能拿到15000。”

潘琪上钩，拿出了彩礼里的六万元。这次投资没多久，她就陷入了朱春荣设计的“短线炒股”陷阱。

想起朱春荣的慈善经历，潘琪又投入了3万元。

接下来的半个月里，朱春荣接连发布两份通知，用“短线炒股”和“免费分红”继续诱惑。潘琪第一次转了9万，第二次向朱春荣坦白自己的钱包已经被几次股票投资“掏空”了。

后来潘琪已经记不清自己转了多少次钱了。短短两个月时间，她总共投资了50万多元，其中大部分是从朋友和网络平台借来的。潘琪的搭档警告她要小心，不要上当受骗，但此时她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。 “她满脑子想的就是他立刻还给我，立刻给我。”

除了利用人们的贪婪之外，朱春荣还抓住了人性的另一个弱点：对同类和弱者的最高同情心，愿意牺牲自己来支持别人。他巧妙地编织了各种故事来吸引股东参与剧本。

后来，有关提款的信息越来越频繁。仅从2022年下半年到2024年初，就有6名股东收到了共计数百人退股的聊天记录。其中，家人生病最多，有“我弟弟住院”、“我爷爷住院”、“我父亲脑血管堵塞”、“我母亲在ICU”。

其余的原因虽然各不相同，但都传达了同样的失落感。有的人创业资金链断裂，有的老板跑路，有的人创业遇到资金困难。 “实在是没有办法了，我们已经到了坐等饭到锅里的地步了。”

邓佳察觉到了异样，她问朱春荣，为什么最近这么多人退股？朱春荣只答道：“任何人的家庭都会遇到麻烦。”

发给股东的批量提现信息截图（图片来源：受访者）

两种诈骗手段齐头并进，朱春荣持续表演直至2023年底，几乎没有引起怀疑。到了这个时候，他已经用尽了所有的招数。他还没有付民宿的房租、水电费、工程款，房东一直催促他。股东们也要钱，每月分红、季度分红、年度分红他都疲于应付。

此时，他手里只剩下最后一张王牌：——，这是他经过两年的努力积累起来的与股东的感情和信任。他写下了这个骗局的最后一章，却让不幸降临到了他的身上。

第一个场景是假扮木子，用母亲的声音讲述儿子出车祸的坏消息。消息首先传到文君——，孩子需要手术，但公司账户恰好无法取款，情况紧急。同为母亲的文君非常理解和同情。虽然钱不多，但她还是想办法在两天内借了八万元，转入了朱春荣的账户上。

北京的研究生薛雪看到“癌症”这个词时感到非常不舒服。她以前是学医的，家里有亲戚也患有胃癌。当得知朱父得了癌症三期时，她安慰朱春荣，说如果能用钱多买点时间，就算是尽了孝心。

2023年12月下旬至2024年1月下旬，朱春荣在社交媒体上持续呈现一个为父亲的病努力治病的孝子形象。他将自己与母亲的聊天截图群发给了股东，其中包括照片和要求签名的句子。“今天去鸡足山拜菩萨，求个征兆，爸爸不会有事的。”

股东Q从未怀疑过该信息的真实性。 Q认识朱春荣十多年，知道朱春荣信仰传说中灵验的鸡足山。他还告诉Q，他的儿子也是来这里索要签名的。

完成“父亲的病”的叙事准备后，他开始要钱。

2023年12月20日至23日，朱春荣以父亲病重正在接受手术为由，抛售了10余股。 1月份，他以父亲术后治疗和购买进口化疗药物为由，以每股3万的价格出售了约14股股票。

朱春荣以父亲手术为由出售股份（图源受访者）

朱春荣在博取同情的同时，还不忘利用“短线炒股”的好处来引诱他。他还承诺，“为了不欠大家一个人情，我将连续三年多给股东2%的利润以表谢意。”

最终，事情的发展如朱春荣所希望的那样，他“收获”了最广泛的同情。

文君向朱春荣借款15.8万元，邓佳入股1.5股，共计4.5万元，薛雪出资3万元。股东B每股3万元买不起，就提出借给他几千元。

当朱春荣谎称父亲生病时，广东股东C的父亲却真的躺在重症监护室里。出于同情和诱惑，C在两个月内投资了24万元，并借了数万元。这就是她的全部净资产，她“不断存钱”的辛苦赚来的钱。她原本想拿回一年前的10万元，用于父亲的开颅手术，但她一直在等待朱春荣“还钱，救她一命”。

1月14日下午，朱春荣发出了群情，仿佛为这一轮表演画上了圆满的句号：“亲爱的股东们，我一觉醒来就收到了你们的安慰短信，真的很感谢你们。每个人都会出生，老去。” ，病死了，我也想明白，我父亲已经70多岁了，这次又查出胃癌，我只能积极配合治疗。”

在感谢他的同时，他还不忘强调了接手股份的好处，“尤其是能够帮忙暂时收购我股份的股东，虽然你们收到的股息是别人的好几倍，但我还是谢谢你们。”

不露面的妻子

在骗局曝光前的半年多时间里，朱春荣一边在网络世界里表演，一边在现实生活中疯狂花钱。刘洋的印象是：“这对夫妇去年一直处于痴迷状态。”

暑假里，朱春荣和木子首先带着孩子开车去了拉萨。两个月之内，他们从拉萨到新疆，再到甘肃，走遍了几乎大半个中国。木子喜欢歌手余雯雯。去年，他几乎参加了每一场演唱会，飞往成都、珠海、澳门。朱春荣还飞往北京观看他最喜欢的足球比赛。

今年过年前，他们一起买了一波衣服，朱春荣的衣服每件都快千元了。年底新茶馆开业时，朱春荣光请客花了7000至8000元。大理的食品消费一般达不到这个水平。

夫妻俩花钱大手大脚，却没有心思去赚钱。寒假、暑假、过年都不在店里。那是大理民宿销售最好的三个旺季，利润最高达到10万到20万左右。其他民宿老板无法理解，刘洋也纳闷，“我靠，你真的不想赚钱吗？”

在刘洋看来，这就是朱春荣的风格，但他不明白木子为何跟着他一起“疯狂”。

起初，一些股东坚信木子是同谋，因为联系他们购买股票的人是木子的微信，绰号“大理木子镇民宿木子”。当他住进酒店，加微信的时候，是木子本人。沟通购买股票的事情时，对方的语气是木子的。有股东打来电话，木子接听。

但当股东询问时，木子却表现不知情。在她的故事中，她自己并没有使用微信，也不知道账户里有多少钱，因为大账户没有经过她自己的手，小账户是立即处理的。今年春节期间，朱春荣还将三家店的利润全部转给了丈夫。

即使她不是同谋，股东们也相信她参与其中。木子的社交媒体一直给这群客人一种逃离城市的错觉。她会拍摄一家三口的日常vlog，买菜、做饭、环洱海、在客栈一起唱歌。木子展现出平和的形象，练习瑜伽、学习滑板，甚至还吃素了半年。事实上，很多股东都是因为喜欢木子和大力的生活，才产生了投资的想法。

朱春荣逃走的第二天，一位股东动情地问木子，“你开了十年店，结婚生子，朝夕相处，难道就没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吗？”

木子突然承认朱春荣在感情上不忠。 2018年5月13日，结婚纪念日，她第一次发现朱春荣和聘请的店长在一起。她表示，她选择了信任和原谅，但从那以后，两人的关系就没有以前那么好了，民宿的运营也是分开进行。

股东拍摄的视频中，木子几次拉起口罩遮住表情，语气冰冷地说：“我一直很反感他在任何客人面前提起我们的爱情故事。”

朋友们都听说过朱春荣在家里的霸道和大男子主义。早上刘洋给他打了几次电话，有急事，对方都没有接听。他想让木子帮忙叫醒他，木子却拒绝了，“你自己想办法吧，我早上不敢给他打电话，他起来了又要跟我吵架了。” ”

事发后，居住在大理的一位股东前往探望木子。木子告诉她，她“麻木了，眼泪都流光了”。木子的父亲得知此事后，第一反应是：“我女儿被骗了，她太天真了，凡事都会迁就丈夫。”

在木子父亲的记忆中，小女儿木子是最懂事、最听话的孩子，性格温和，学习成绩也很好。高中时，木子考入泰山一中。后来，他考入了广州211华南农业大学。大学期间，他当家教赚钱，一直走在“好学生”的轨道上。

父母原本希望木子考上公务员，过上安稳的生活，而女儿也一直很听父母的话。爱上朱春荣，是木子第一次站在父母的对立面。当时，她执意辍学与男友开民宿，家人怀疑她误入传销。后来，她执意嫁给朱春荣，定居大理。远方的母亲不同意女儿的婚事，父亲假装脚受伤来哄她回来，但最终还是无法战胜木子的决心。

在了解了各种版本的信息后，受害人对木子的内心情感变得越来越复杂。有人坚信她与朱春荣是有缘分的；也有人认为她不是同谋，而是“内鬼”；而身为母亲的女性则相对理解和同情她，并将她视为这段婚姻关系的受害者。还有人批评她是“被丈夫利用、控制、玩弄”的“爱情脑”。

木子在多大程度上参与了这个骗局的构建？

警方无法确定。首先，她的账户里并没有大额的购买或者资金交易。其次，在审讯过程中，木子表现得“非常迟钝”，坚称自己不知情。

虽然用于与股东沟通的微信消息之一是木子的身份信息，但电子记录很难用作证据。如果夫妻俩的供述一致，警方将无法核实朱春荣是否利用自己的身份指挥行事，或者是否是木子本人在操作。唯一确定的事实是，木子每天都会做民宿的收入账目，并将报表发给朱春荣。朱春荣重新编辑后发给股东。

朱春荣逃亡一周后，一直没有露面，直到3月18日4:47am，木子镇股东维权群里，一位股东突然@大家，“朱现身了”。

他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一段约两分半钟的视频。他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，神情严肃，下巴上有绿色的胡茬，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。他强调，一切都是他一个人做的，“我的妻子木子并不知情”。

该视频不透露任何环境信息。背景中只能听到摩托车的声音。该IP地址首先显示在印度，24分钟后，显示在泰国。

赌徒

起初，没有人知道朱春荣失踪的真正原因，直到股东从民宿里翻出一本笔记本。

书的前面记录着一些日常的购买账目。翻到背面，有足球队的比赛时间以及大小联赛的信息，包括日本乙级联赛等小联赛。再往前追溯，还有“成千上万的投注记录”。 ”和赔率，在场的一位股东直观地感觉到，“只有职业赌徒才会记得这个。”另一位赌过足球的股东猜测，“他可能一晚上就输掉几万美元。”

这是赌博第一次走进受害者的视野。有人问木子知不知道这件事。木子先是回复自己疫情前没有赌博，随后又补充道，“他保证不再赌大事了”。

也正是在疫情期间，刘洋注意到朱春荣开始沉迷于观看世界杯和各大足球联赛。两人一起喝茶的时候，朱春荣总是用手机和电脑下注。赌注一开始并不大，但刘洋并没有当回事，“谁不赌世界杯，对吧？我想每个人都会花一些钱。” ”

但朱春荣却越来越着迷。他经常说这一手赢五千，那一手赢一万。他必须在下半场加大赌注。 “他看足球比赛的方式和我们其他人不一样，那种状态非常疯狂。”民宿老板M向受害人描述道。另一位民宿老板Z很羡慕朱春荣的奖金，开始和他打赌。后来，Z向刘洋抱怨：“为什么他自己赢了，和我打赌却输了？”

审讯中，警察询问朱春荣赌博的原因。

“我有赌徒的心态，从小赌开始，小赌输了之后，我想把钱拿回来，就加大赌注，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。”他回答道。

据朱春荣自己交代，他从2022年开始就沉迷于赌博，但疫情期间，客栈经营很差，他没有钱。他想发送一条众筹信息，转让他的股份以换取收入。他一开始并不想直接作弊，但为了吸引股东，他提出了——15%固定股息的诱人条件。如此高的回报率在众筹中从未出现过。

响应的人数超乎想象，钱来得非常容易，朱春荣尝到了滋味，骗局就开始了。

一般情况下，一家客栈的股份是一百股。他编造了

了十几家店，每家卖出了上千股不止。他的算盘打得很精明，用定期返利维护股东关系，不断拉人入局，用一个人的投资本金去支付另一个人的分红，让钱循环流动起来。钱一到手，他就立刻拿去赌博，越赌越输，窟窿越来越大，他每天必须跟投资人聊，想方设法倒钱，避免骗局败露。久而久之，无法收手。警方查账户流水时发现，他前一天输掉1万，第二天马上就下注5万，几个5万投进去，又输掉了，然后是15万、20万，网站域名变了多次，打款账户也跟着变，他还在继续玩。诈骗得来的钱，他没有购买房子、车子等固定资产，全拿去赌博了。最终，他在赌博网站上一共输掉3800多万人民币。朱春荣还明确告诉警察，“你们追不到这个钱，因为服务器在境外。” 他赌博的网站，类似看盗版电影时弹出的澳门皇家赌场广告，这些网站在境内找人购买账户，进行交易，网站服务器地址和域名经常更换，难以侦查。警方查到朱春荣充入网站的钱，流向了东北的几个账户，每次他一打钱，隔天就被取现。接触几次后，警察发现朱春荣身上存在两面性，一方面非常聪明，懂英语，清楚赌博网站的运行逻辑，对于骗局设计非常精明。另一方面他又很糊涂，一投入赌局，完全无法控制，竟然会相信一个虚假网页，几乎是看着自己越陷越深。事实上，这些赌博网站也带有诈骗性质，小赢可以取现，大赢绝不会有。朱春荣拿着骗来的钱，只不过是走入了另一个骗局。朱春荣名下的4个银行账户，如今只剩1万多元，再加上房东退回的七八万房租和拍卖物品的钱，留给462位报案者的，大概只有10万左右。审讯期间，朱春荣没有流露悔意，也没有提过自己的家人。一位参与办案的警察感受到，朱春荣的道德感非常低，江湖道义、社会规则在他那里都是不必要的。刘旸不愿把相识多年的兄弟视作蓄谋已久、十恶不赦的罪犯，朱春荣呈现给刘旸的，是一个有理想的年轻人被逼无奈走向绝路的故事。朱春荣比刘旸大5岁，二人相识于2013年前后，都是当时少有的做船型主题房的老板，很快成了好友。朱春荣喜欢抽烟、打篮球、喝茶，魔怔似地爱海鲜，刘旸喜欢骑摩托，兄弟俩约定过有朝一日，一定要骑着摩托车离开大理，去长途旅行，但一直没有机会。刘旸眼中，刚来大理的朱春荣非常勤奋，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店里。他们经常在茶桌上高谈阔论，聊生意，聊行情，聊未来，朱春荣立下开100家民宿的目标，刘旸也说过，要开300家，“那是美好的愿景，也是最真挚朴素的情怀，就跟我说要环游世界一样。但可能没有机会落地，我们也没那个本事落地。” 尽管相识十多年，朱春荣从没谈论过来大理的理由，刘旸也觉得没必要问，他听过很多编造的版本，大部分人会说裸辞，“刚开始放弃10万年薪，然后是20万、30万，最后大家统一放弃百万。你在谷歌，他在因特尔，不在世界500强工作，你都不好意思跟别人打招呼。” 刘旸的语气有洞悉一切的兴奋，也有疲惫的自嘲，“没人当真，反正大家都来到大理了，给自己一个人设就得了对吧。” 朱春荣在大理的十年，没有人知晓他真正的过去。警方在跟受害者同步案情时，透露了一条不为人知的信息，朱春荣在苏宁电器上班期间，曾因偷窃手机而入狱。裁判文书网上，至今还能搜索到一份朱春荣作为被告的民事判决书：2009年，朱春荣欠下原告255200元，那是原告用于购买电视机的货款，后来朱春荣只归还了80000元就失联了。原告起诉了朱春荣和他父亲，后来只有朱父参加了庭审，朱春荣一直下落不明，原告最终申请对他父亲的财产进行保全。至今，仍有受害者不知道，朱春荣已经在老家服刑过两次，混不下去了，才逃到大理。在隐瞒犯罪前科这一点上，他骗过了所有人。贫困循环距离大理2552公里的宁波市蜜岩村，朱春荣老家的父母和孩子都承担了巨大的舆论压力。朱春荣逃亡期间，宁波本地受害者找上门来，打探他的消息，同时向朱父表达愤怒和痛苦。 6月15日，朱春荣的母亲婉拒了《凤凰周刊》记者的采访。在一位村民的讲述中，朱春荣的父母70多岁，父亲是退伍军人，平时种地为生，村里的老人除了务农，还会去周围的五金厂打工，听说朱春荣诈骗了4000多万，村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，“哎呦，不可能还得起的。” 村民还提到，朱春荣之前就骗过钱，是父亲帮他还了债，后来他“又骗了一个女人结婚”。过去2个月，记者多次通过微信和电话联系木子，她始终没有回应，她的弟弟也拒绝了采访。6月13日，记者赶往广东台山市的一个农村，见到了木子父亲，他家的供桌上，摆着若干苹果和粽子，木子母亲在2019年底因突发心脏病去世。 2022年，木子父亲去过大理一趟，发现民宿生意不如从前，但女儿和女婿没在他面前表现出任何问题。女儿结婚后，木子父亲对朱春荣一直评价不错，因为他对木子好，对老人也孝顺，木子大姐也觉得这个妹夫很靠谱。当听到朱春荣的种种诈骗手段和受害者的损失时，木子父亲才意识到，这个女婿的人品有问题。早在3月24日，一位台山本地受害者就找到木子父亲，老人说自己没有偿还能力，早年养猪赔了钱，现在没有固定收入，靠儿女接济。老伴去世后，他就独自一人住在房子里，种种蔬菜捞捞鱼虾，度过寂寞的时光。看到他谈起女儿眼泛泪光的样子，受害者也不忍心为难。严格意义来说，朱春荣和木子都出身底层，他们的原生家庭代表着普遍的农村贫困。但大部分受害者也是出身底层的年轻人，其中有听障人士、怀孕待业母亲、全职妈妈、在读大学生、施工安全负责人...... 朱春荣谎称父亲得癌求助时，是这些弱势群体贡献了最多的善意和金钱，然而他们没有因此得到任何馈赠，反而付出了沉痛的代价。弱者伤害弱者，弱者从弱者手中骗取资源，是这起诈骗案背后更深层的残酷现实。受访者中，最弱势的受害者是那位山村女性——损失了39.8万的文君。她家是云南省建档立卡的贫困户，以务农和养猪牛为生，过去几年因市场价格大跌亏了不少，只能靠贷款度日。被骗后，文君一家背上了近一百万债务，今年7月有一笔待还，明年4月还有一笔14万的。事发第二天，文君赶到木子民宿，回了本的股东N鼓动她：“你损失了那么多钱，去把值钱的东西都搬走，电视和空调搬去跳蚤市场卖，能卖50块钱也好。” 木子7岁的儿子只比文君儿子小一岁，N又劝说，“他儿子不是在玩一个iPad吗，你拿去给你儿子玩。” 这种以暴制暴的建议，文君通通拒绝了。她当掉了身上唯一值钱的结婚戒指，六点几克的黄金，一克换来490元，用于还债。在民宿守了两天后，文君回到村子，再也没去过大理，警方同步案情的会议她也没参加，因为坐车和吃饭都要钱，“真的一分钱都没有了”。她生活的村子距大理80多公里，没有公共交通通向外界，几乎与世隔绝。仅有的十几户房子建在高耸的山上，猪圈也是，山路上鸡的数量比人多，网络信号很差。初中学历的文君一直生活在这里，每天干农活、做家务、照顾孩子，几乎不出远门。文君生活的云南山村而卷入骗局是一场意外。2019年，文君女儿身上冒出了很多红疙瘩，久久不消，老师担心会传染，建议文君带女儿去大医院看看。于是，母女俩搭上一辆面包车，在高速路上行驶了三个多小时，到达大理市第一人民医院。当被告知过敏原报告隔天才能出时，文君决定带着女儿四处转转，她们还从来没看过洱海。当天晚上，文君恰好选中了80元一晚的木子小镇民宿，在前台与木子交换微信，就此跟山外的世界建立了联系。那也是不幸的开始。几十万的损失，相当于城市中产一年的收入，但对农村家庭来说，是“一辈子都见不到的钱”。文君原本在这笔投资中，憧憬着美好的未来——日后建房子、给母亲买礼物、一笔一笔还上贷款、供孩子上大学。山村女人的生命里，钱就意味着希望。悲剧的是，如今不仅希望破灭了，文君一家三代人的命运都会受到波及，他们即将陷入更深的贫困循环。文君的小儿子即将上一年级，大女儿马上升初中。9月份，女儿将面临择校问题，文君原本打算，要送女儿离开贫困生在的村镇学校，去县城上师资力量更好的中学，才有机会通过知识改变命运，但现在一切都成了空想，“连我小孩的生活都要毁掉了。” 赡养老人也是难题。文君父亲突发脑梗后，失去了劳动能力，唯一的收入是每个月130块零几毛的农村养老金，她母亲有高血压，祖母有糖尿病，都需要人照顾。最近，文君想去广东的电子厂打工还债，但迟迟没有行动，她不想让父母和孩子都成为“留守”。与经济崩溃一同到来的，还有家庭关系的破裂。发现文君被骗后，丈夫闹得很凶，在家里乱砸东西，吓得小儿子做噩梦。几个月来，每次夫妻俩有小摩擦，丈夫就把妻子被骗的事情翻出来，大吵一番。文君始终没敢告诉丈夫，除了投资，她还借出去了15.8万，就在朱春荣谎称儿子车祸和父亲生病期间，而这些钱都来自朋友借款和信用卡贷款，“如果他知道，这个婚姻是保不住的。” 大山外的世界，股东们持续讨论着朱春荣的高消费，演唱会、球赛、飞机票、名牌衣服......文君从未体验过，对这些开销毫无概念，她最近收拾衣柜发现，这几年她没买过超出100块的衣服，孩子的衣服也只有20多块。被骗后不久，文君去镇上接儿子放学，在学校门口，一个外地人牵了一匹很瘦的骆驼，招揽小孩坐上去拍照，一张收20块，儿子说自己很想去拍。文君的脑海却瞬间浮现出家里窘迫的处境，她狠心拒绝了儿子的请求，同时一阵酸楚涌上心头，“为什么20块钱就可以给孩子买到的快乐，我都没有钱去做，没发生这个事的话，这并不是一个很高的要求。” （应受访者要求，文中文君、刘旸、邓佳、潘琦、薛雪、木子为化名）运营 / 李欣然校对 / 李项玲美术设计 / uncle玛丽

用户评论

此生一诺

真是太讽刺了！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个故事有些不对劲，结果他居然是故意设这种骗局赚取利润。这跟我们对“共同富裕”的美好幻想实在反差很大，现实生活中，永远会有那些人利用人们的善良和信任来捞好处。

有14位网友表示赞同！

枫无痕

乌托邦，啊，谁 wouldn't Want to be part of such a paradise, right? Yet this story reminds us that every utopia needs foundations built on trust and fairness. Otherwise, it easily crumbles under the weight of greed.

有6位网友表示赞同！

逃避

这个人的故事让人很难过。他可能是真的相信自己可以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，然后最终被现实摧毁了，太悲哀了！可别啊，我真希望那些相信他的人能够走出阴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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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好如初

这个赌徒利用人们对他乌托邦的期望来进行诈骗，真是令人不可原谅。我们应该警惕这类充满了虚伪和欺骗的“梦想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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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所谓

故事很有意思，但我更想知道的是这个乌托的人们的态度，他们知道真相后会怎么样？会不会心碎绝望呢？

有7位网友表示赞同！

孤者何惧

“一赌成名” 听起来很诱惑。结果现实却残酷无比，证明了任何“快速致富”的方法都充满了风险！还是要踏踏实实的努力，才能获得真正的成功。